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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设如山，非常短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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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一日，又是樱花盛开的时节。

在黑莫歌拿突如其来的惊呼中，平整的院落中骤然出现一片泛着印有神秘纹饰的紫红色圆形图案，很快一对黑发男女缓缓自其中浮现各自身影。

四月一日君寻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分明是壹原侑子小姐的魔法阵，那二人必定也是这店铺的客户之一。而此时的法阵虽然消失了，但他俩仍彼此十指交缠，相互依偎。待他们睁开双目，赫然皆是与常人迥异的凝紫色双眸。

他微微挑眉，细看那女子蓄留了齐肩披发，小巧的鹅蛋脸上眉若远山，笔挺的鼻骨下樱唇微启，隐约可见牙齿如葫芦籽般齐整。至于能将高领薄毛衣穿得那么玲珑浮凸，那纤细的脖颈自然是锦上添花。不过那男子更是生得好看，仿佛周身每寸骨骼与肌肤都是上天的眷顾——竟是将难度极大的三七式分发型与嘻哈装打扮得出奇得英气夺人。

“哎呀，四月一日也是个让座敷童子也倾慕不已的美人胚子哦！”见四月一日兀自望得出神，不禁赞叹得啧啧连声，莫歌拿仿佛体察了他的心思，一霎跃入他的怀中宽慰道，并大大方方地亲了他一口。

“终于又回到了这许愿店。”当四月一日好容易挣脱莫歌拿的纠缠时，那薄毛衣的女子正唤着已将她抱紧于怀的男子，“瞧，傅恒！周围的一切都还是原样！就像你我才离开似的……”

四月一日见状忙直起身子，劝止全露、多露与黑莫歌拿的继续嬉闹。他轻磕右手中的银质长烟管，离了藤椅：“欢迎你们。你们来这里不是偶然，而是……”

“必然……”被黑发女子唤为“傅恒”的黑发男子接住他的话，朝他颔首抱拳，一双紫眸光彩熠熠，“在下傅恒，这是我的妻子殷罗。请问阁下如何称呼？可以替我俩引荐次元的魔女，壹原侑子小姐么？”

“在下是四月一日君寻。二位阁下称我‘四月一日’便可。”四月一日见来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，亦是用汉语娓娓答复。他迅速垂下眼帘，不掩其中的伤悲：“侑子小姐已经消失很久了。如今我是这店的代理店长。”

殷罗愕然瞪大双目，有顷似是想起什么，涩然一笑：“原来在我俩之前离开这里时，她就已经预料到之后的事了么？看到这店外的高楼建筑……没想到已过去了那么多年……”

正当二人为之喟叹之际，忽然身旁又有一道光亮而起。随着殷罗发出“我的脚啊”的一声尖叫，以及黑莫歌拿按捺不住的连连惊喜，又有三个发色各异的男子出现在这院内，身着与时下赫然不同的黑色长袍。

“小狼！黑钢！法伊！还有莫歌拿~”未及四月一日招呼他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们，黑莫歌拿已连蹦带跳地跃上小狼的肩头，朝立在那处的“白团子”紧紧相拥，“真好真好！我们又一次团聚啦！平安……”

那尚未出口的“就好”，又一次淹没在双方喜极而泣的泪花中。

“原来是你们啊！”殷罗端量他们的满面倦色与沾染灰尘的衣装，恍然大悟，“记得我们之前是在‘长沙国’互相认识的吧？本打算给各位订做棉袜，结果你们转眼就不见踪影！傅恒那会还纳闷怎么遍寻不着……原来和我们一样，再度穿越了次元么？”

“你们都认识？”四月一日亦是瞪大那异色双眸，转而语声透着慨然，“自百目鬼清与他新婚的妻子三天前蜜月旅行，这里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……”说着望向院内那被风吹落的点点樱花，深深吸了口烟。

离别才三日，人世满樱花。

“你二人……其实是‘相同’的存在吧？”傅恒仔细瞧着小狼与四月一日，沉吟片刻，“尽管彼此模样不同，但灵魂其实是一样的。就像我与殷罗在之前的旅行中，遇到的不同而又相同的‘我们’。”

“所以就像那俩小鬼，你夫妻俩其实也本该是不能在一起的吧。”金发的法伊眨巴那双湛蓝眸子，调皮地笑了，“为了能从此在一起，自愿付出成为魔族的代价？”

所谓魔族，是世间迥异于人、神与鬼族的存在者，唯一的区分便是那双奇异的紫眸。尽管他们如人类般也会有朝一日衰老、死亡，但比人类挣扎在更漫长的岁月中不得解脱。小狼与四月一日互望一眼，这对貌若青少年的夫妻，到底已漂泊了多少年不得安定呢？

然而，这是他俩心甘情愿所接受的代价，即使曾辗转了多少时间、多少空间，遇到又不得不离别了多少人。

见小狼与四月一日若有所思，黑钢不由合抱双臂于胸前，虎着一张脸瞪住法伊：“好好的日子你提这些干嘛？哪壶不开提哪壶啊！？”他说着轻拍了傅恒的肩，嘻嘻一笑，“你小子很强啊，打算继续上次未完的比武么？”

显然黑钢的偏转话锋起了些作用，四月一日好奇地望向黑钢：“你们还互相比划过？谁更强一些？”

“看哪个块头大不就是了嘛？”不及殷罗开口，法伊又是咯咯低笑，“毕竟魔族的耐久力与爆发力是人类远远比不了的嘛！所以黑爸爸三轮比赛就输了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黑钢已面红耳赤地一手捂住他的口，连连叫嚷“给我安静”。一时又引来众人的阵阵笑语。

“记得今天是小狼与四月一日的生日吧？”良久，法伊朝小狼、四月一日微微一笑，“难得回来就能遇到这么好的日子，得好好庆祝一番！走吧~”说着一拍黑钢的宽肩，“我与黑爸爸、傅先生一起去集市买些下酒菜。至于殷小姐……”他顿了下，望住殷罗的沉静面色，“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四月一日吧？不如留在店内？”

殷罗微微颔首，欣然接受了法伊的安排。她入宫为宫女前便一直操持家务，即便成为妃嫔也不曾一日疏忽了饮食起居。尤其自从与傅恒一齐踏上这漫长旅途后，更是仔细打理三餐。于是，面对家务亦是出色的小狼与四月一日，她根本不落丝毫下风。

“之前对你们夫妻出手的人是飞王·里多。”待殷罗、四月一日分别择重叙述了诸多事件后，小狼加以补充道，“没想到袁春望、尔晴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，竟是相继找到了他。甚至，不惜将灵魂卖给他变成杀人机器！”

殷罗攥紧五指，深深地抽了口气：“所以，那会昭华才能被他锁在粪车里足足七天！所有人，包括太后、皇帝……都以为他受不了‘事实’的打击而失心疯了！但他是什么人？怎么可能被太后那几句而自我否认了身份！？更何况一个疯子怎么轻易认出我的孩子，还能对她这么稳准狠地下毒手！？他是算准了太后、皇帝不会背负手足相残的罪名，以装疯的方式继续留在紫禁城，图谋对我的报复！”她说着将手中的清理干净的蔬菜轻轻投入竹篮内，眼底里隐约如水样闪光，语声微有发颤，“可惜了昭华从此深受刺激，即使嫁为人妇也是早逝……”

虽然昭华是那一介喜怒无常，至死迷恋温柔乡的帝王的孩子，但终究是她身上生生落下的骨肉，所以她为孩子的结局痛不欲生。也幸亏那是她与“别人”而非与傅恒的结晶，不然袁春望即便被千刀万剐，也不能消解心头之恨，而是……

她咬咬唇，到底是没继续道出那些可怕心思。而袁春望、尔晴，以及明玉与海兰察等的各自遭遇……归根到底亦是被那深宫红墙生生吞噬，与她、傅恒并无二致，只不过不幸与万幸之别罢了。

小狼与四月一日深知触痛了她的伤口，忙温言劝慰：“如果没有那皇帝从中作梗，或许你们会幸福而平静地相伴相守，但不会看清彼此的内心，也不会爱得如此轰轰烈烈，以致超越了生死的边界！凡事总有它的定数。重要的是，一切早就都过去了。”

殷罗擦擦双目，望向他二人，笑了。

熙熙攘攘的集市上，多少女子偷偷瞟向身材各异的三人，不住窃窃私语。

“那些姑娘看来更喜欢你呢！”黑钢微有不满地望向傅恒，语声透着酸意，“我这样的身强体壮，难道就不是她们的菜么？”

他身旁的法伊咯咯而笑：“黑爸爸你那一脸凶样，小姑娘没被你吓得花容失色，夺路而逃，就已经是最好的爱意表达啦！”

“你个大混蛋！少说两句不可以吗！？”本就心有不爽的黑钢闻言后，彻底炸言。

“你当年在那皇城里做‘侍卫’，也就是给类似黑爸……黑大人在‘日本国’担任知世公主的保镖，也是这么引人注目吧？”法伊瞅着黑钢越发难看的面色，好歹改口后，也是朝傅恒好奇问道，“我才不信那些侍女中没有姿色品德更突出的呢！可是，为什么你却独独看上了殷罗，不，魏璎珞呢？”

傅恒淡淡一笑，目光已然柔软温暖，片刻后才回应道：“也许……这便是‘弱水三千，独饮一瓢’吧？所谓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……”

“听不懂。”黑钢挠了挠才修剪的寸头，耸耸肩，“读书做文章什么的，向来不是我的专长。”

法伊却是想起小狼与玖楼国的樱公主之间曾发生的一系列事件，朝傅恒一挤眼：“因为遇到了‘她’，便不愿‘迁就’其他人而存活下去吧？”

傅恒惊讶地望向他，很快含笑地点点头，予以默认。却听黑钢注视如织游人，悠悠开口：“旅行了这么多年……每个次元里都存在不一样的天界、地界、人界，以及更加神秘的‘异界’，但只有人界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一切……”

“不……”傅恒扫视他与法伊二人，微微摇头以否认。

“人界中，有少数人类也知道这些世界的存在。”待小狼分享了之前旅行的诸多所见所闻后，殷罗翘起食指，轻轻把玩白莫歌拿一侧耳朵上的耳环，朝四月一日与小狼缓缓道，“比如之前的壹原侑子小姐，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库洛·里多，那个飞王也算吧？如今，你们，以及曾身为人类的我与傅恒也是其中知情者。只是与你们一样，我与傅恒所背负的诅咒不知道何时才能消除。”她目视白莫歌拿蹦跳的身影，语声略有飘忽，“但我们会一直等下去……”

但话总是说得容易而践行难，如果没有傅恒一直在她的旁边，仅存有半颗心脏的她莫说独自活下去，恐怕一开始便屈服于飞王·里多的胁迫了。小狼、四月一日等人们，何尝不也是一路相依相伴地走来？

果然谁也不能孤立地存活着。殷罗想着，一手拿起挑拣的蔬果走向厨房，全然不顾四月一日所投向她的复杂目光。

“干杯！”

“小狼君生日快乐！”

“四月一日君生日快乐！”

“大家都快快乐乐！”

傅恒、殷罗、黑钢、法伊高举手中的酒杯，不住劝酒小狼与四月一日。黑白二色的莫歌拿显然已是微醺，仅走了几步便身形摇晃，继而瘫倒在地板上，酣然入梦。

“傅恒，你看那些樱花，真美啊！”殷罗又抿了一口酒，虽然已身为魔族的她彻底失去了人类的酣醉感，但意兴盎然，“记得那些年，你曾陪我一路南下吃荔枝、芒果、菠萝，以及海外各种奇异珍稀的佳肴……如今我才知道，并不是它们本身好吃，而是……”

她尚未说完，已被傅恒握住双手：“我懂。上天待我何其幸也，竟让你与我相遇相识，最终长相厮守。而你为了我，竟不惜背弃原本身份，与我一起背负诅咒，沉沦辗转。这一生夫复何求？”

“春告鸟，夏鸣蝉，秋落叶，冬吹雪。与君相惜，四季常在。”四月一日这时又举起杯盏，与璎珞、傅恒的手中分别轻碰了下，“这一生一世，不论多么艰苦辛酸，只要不是孤独的、寂寞的，就‘一切都没问题’！”他着重了最后一句，朝他俩眯起双目，“这是一句无敌的咒语！”

黑钢此时勉强撑起身子，直勾勾地望向他：“所以你这小子为了‘她’，还要继续在这里等待下去？即便你已经能完全走出这里了？”

四月一日坚定地点点头，面色全无丝毫醉意：“当然！为了能与侑子小姐重逢，不论多久！”

“会的！”殷罗含笑地起身，走向那片盛开的樱花中，“你瞧，它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呢！”

可不是？那些樱花正乘着晚风不住摇曳枝条，任由点点绯红竞相扬起，宛如冬雪纷纷。

然而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。

当五天后，白莫歌拿的耳饰又再度亮起时，四月一日很清楚，纵然再良辰美景，热闹喧嚣，终有彼此又一次分离的到来。

“多谢殷罗亲手缝制的衣服，还有暖暖的袜子！”白莫歌拿对殷罗的巧手赞不绝口，舍不得脱下那件精致的风帽。

“哪里？各位可是终于了却我的愿望了。”殷罗见众人满意的神情，心中漾起了暖暖的慰藉，“请替我们夫妻与那位玖楼国的美丽的沙漠公主问好，改天定当登门拜访。”

法伊伸手比划了“V”字手势，抢先代替小狼一口答应了。黑钢则尽管望住傅恒的神情依依不舍，但口吻依然是颇不服气：“下回再见面时，可要从你小子那里真正赢得一回！那次被法伊那家伙暗中帮助的一局不能算数！”

“甚好。君子一言，驷马难追！”傅恒与他爽快地击掌为誓后，彼此的手紧紧攥在一起。

一直在旁含笑的四月一日终是开了口，瞧着傅恒与殷罗：“其实，诅咒一直在慢慢淡化。难道你们没有意识到么？”

小狼闻言惊奇地瞥了含笑不语的法伊，殷罗与傅恒则互望一眼，半惊半喜地望向四月一日。

莫非四月一日自傅恒、殷罗自五天前，甫一现身于该店后，便已全然察觉了？

“你们之前曾告诉我，那诅咒的内容之一是‘身为非人非鬼的你们俩，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，即使交往了朋友也留不下丝毫值得回忆的痕迹，始终对此无能为力’？”四月一日不疾不徐地说，圆框镜片后的异色双眸却掠过了一道精光，“可你们并未忘记小狼、法伊和黑钢这些朋友啊！”

殷罗“啊呀”一声，猛地拊掌，恍然大悟之前四月一日所露出的那般复杂的目光。

傅恒亦是惊喜交集，下意识地拥紧了怀中的她。

“总有一天，我们各自背负的诅咒会完全消逝的。”四月一日、小狼不由想起多少年前各自的一系列遭遇，异口同声地说，“一定会的！”

“是啊，‘一切都没问题’。”殷罗重复了四月一日方才的话，再也忍不住搂着傅恒，喜极而泣。在四月一日的强大魔法中，与傅恒一起前往他俩梦寐以求的地方——这原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，如今叫“中国”的国土。

这被诅咒支配的漫漫长夜，终于迎来了他们渴慕已久的曙光——他们能回到家了，纵然停留的日子异常短暂。

所以，不论多么困难，任时光荏苒，共同地迎接那一天能真正到来。

所幸与君常在。

惟愿与君常在。

F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