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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设如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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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玉是我的好姐妹。”璎珞缓回思绪，朝袁春望淡淡开口，“那些恩怨与她何干？更何况，你我生前都已经将其偿还干净。”

“是吗，尊贵的令皇贵妃娘娘？”袁春望扬眉咧起唇角，怪笑了声，直让她越发不安，“那我这阿哥的身份又怎么说？令皇贵妃，你其实应该知道，我的的确确是雍正的儿子！可是面对太后的否认，你当时为什么不肯替我申辩！？因为你的冷血，我不得不最后装疯卖傻，成为一个被忽视、被冷落、被践踏的猪狗不如的东西！”

璎珞心下一惊，想起面对太后否认他身份后他的歇斯底里……竟然仍是一番做戏与世人么？到底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？

但局势根本由不得她如何细想，而是攥紧手指，冷冷逼视他：“令皇贵妃？袁春望你当真老糊涂了！我现在是傅恒的妻子，再也不是那滑稽身份！怎么，难道你死后报仇不了太后、高宗等一干人马，甚至那私生你的老爹，就独独找我下手了？果然是皇家的孩子，天生的欺软怕硬么！？”

“你住口！我这尊贵的皇家身份，岂是你这看似被多少人围得团团转的大善人，实则城府极深，阴险毒辣的婊子配评头论足的！？”见璎珞一顿夹棍带棒的讥讽，袁春望瞪着血红的双眼，越发加重了手心，“自从我死后，我就一直在寻找这贱人的影子……因为我知道你一生最愧疚的不是你的那些儿女们，而是我手里的玩意儿，不是么！？”

璎珞并不答复，而是漠然扫视那一直躲在空间夹缝中，冷眼旁观的眼镜男人：“如果我没猜错，你也在里面出力不小吧？你是谁！？傅恒，他又在哪里！？”

那华发丛生的男子抬指推了推单片眼镜架，稍许清了嗓音：“我的名字，你还不配知道。你这小美人也确实如那男……阉人所言，并不是徒有其表呢！确实，这阉人在被你们的统治者否认了身份，彻底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时，他在濒临绝望的刹那间，用最后一丝清明的潜意识呼唤了我，恳求我成全他的心愿，当然这代价嘛……”

璎珞想起袁春望最后的癫狂模样，额角滑落一丝冷汗，忍不住厉声开口：“什么心愿！？什么代价！？”

不知其名的华发男子一脸玩味地盯住璎珞，笑得越发不可捉摸。

（十二）
而在另一处，尚未褪去喜服的傅恒紧抱双臂于胸前，怒目直视面前披头散发的女人。

“喜塔腊·尔晴。”他咬紧了牙根，一字一句问道，“你挡在我面前，想阻止我找到魏璎珞？我已经和她成了夫妻，你既然已经死了，就别再以游魂之态，痴心妄想地加以阻挠了！”

“璎珞正在和她的老相好‘相谈甚欢’。既然你已成了她的相公，还对她不放心？怎么，怕她像我一样，又给你扣一顶方方正正的绿头巾？”尔晴掩口吃吃偷笑，语声却分明透着怨毒，“谁不知道你富察大将军生前素来分不清珍珠和鱼目，所以才会买古董被骗，娶妻被骗啊？哎呀，这次眼睛可得擦亮喽，仔细点别又被骗了！就像这傻小子一样，等啊等啊，结果等到了一具尸体，还带了个娃！”她说完又是一阵癫狂笑声，直笑得前俯后仰。

傅恒几步上前，只手一把锁住她的喉管：“把我好兄弟海兰察的灵魂交出来！至于你要和谁在一起，随你好了！今后你我泾渭分明，死生不再相见！”

尔晴闻言变色，语声陡然尖利且高了好几分：“‘泾渭分明’？难道顺妃那几次挑唆真没让你动心！？哼，有好几次，生前手握重兵且在军中声望空前的你，暗中策划和那弘昼一样的好事吧？而那次比武中，你能否认你其实很想手刃了那狗皇帝，是不是！？我可是死后一直看着你呢，看着你像那只可怜的猴子，面对火中香喷喷的栗子，想吃却不敢火中取的……”

“住口！”傅恒一声暴喝截断了她的控诉。片刻后，他舒了口气，似笑非笑，“对，我是很想造反——他逼死了我的姐姐，深深拆散了我和璎珞！不错，顺妃的话，我生前确实都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。但，我该如何处置爱新觉罗弘历，是我富察傅恒一个人的事，容不得你等在我耳边恣意挑唆！”

是的，彼时他并不仅是识破了顺妃的诡计，更在于他一味地委曲求全。自从被迫迎娶尔晴后，他才知道何谓一步错步步错，其根本因由无非他的优柔寡断。如果他决定遵循自我的‘心’，而非外界各种迷惑，宁折不弯，毅然选择与璎珞同进退共生死，是否便没有之后那一连串的悲剧？

世上，偏偏缺了一副后悔药。

“我再说一遍，交出海兰察的灵魂！”傅恒目眦尽裂，神色狰狞只让人心惊肉跳，“不然，信不信我捏碎你的灵体！？这店主教过我几招对付你这姿态的方法，今天正好一用！”

尔晴咬紧唇，深知对方彻底动了杀心。她按住他的腕部，艰难地露出一丝笑意：“你要他的灵魂做什么，不说我也知道。也罢，反正你我不再来往，所以，你要不要放下手，和我谈成一笔交易？”

而此时，室外，壹原侑子看着手中的杯盏。泛着细密泡沫的深绿色液体里，清晰地倒映出她眼底里所掠过的一抹不忍，但终究恢复如常。

紧接，这爿店内忽然爆发了一阵震天的响动，熊熊火苗窜如半空，贪婪地吞噬周遭。全露、多露皆紧捂双耳，瑟缩聚在一起。

“时机到了！”壹原侑子双眸大亮，深吸一口气后，端着那些杯盏走了进去。

店内，特别布置的婚房内，璎珞、傅恒无不满面是血，正操着烛台紧密地靠在一起。烈火不禁烧死了那些袭击的黑衣人，更将他二人重重包围。

“你们，是如何识破这一切的？”那华发眼镜男人逼视那新婚夫妇，咬牙切齿地道，“那些是我辗转各个时空，苦心搜集、铸造的军队！你们……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……”

“你会让我们这么轻易地得到海兰察的灵魂么？”傅恒与璎珞互相挑眉笑了声，傲然望住华发男人扭曲的面庞，“你算准了我们为了救下最好的朋友，在内疚悔恨中，只会将注意力始终放在那只握住灵魂的手吧？海兰察其实早就和尔晴被你颠倒了。而我为了无好无损地救下好兄弟，必须接近尔晴的灵魂，至于袁春望和明玉的情况，也是如此吧？”

华发男人勃然大怒：“你就不怕你的女人会迷惑了心窍？别忘了，在那个空间，我阻隔了你夫妻二人所共用的那颗心，你们根本不可能将各自的言语，甚至心意传导到彼此那里！”

“我和傅恒一直相通，言语什么的都已经不再重要，就这么简单。”璎珞笑得淡定，回答得甚是干脆。

他二人紧贴了彼此的背，握住手中跳跃的光晕。

我们终于结婚在一起了，那么明玉、海兰察，你们也一定要幸福。

“你们简直好大胆！”那华发男人怒喝一身，随手变出一把长剑，竟是一霎刺破了空间，直朝他二人劈面刺来。

傅恒见状慌得大喊一声“小心”，挺身抱住璎珞尽力后退。在他面前，有一身着长袍的黑发女子挡在他二人的面前，不是壹原侑子还是谁！？

“侑子小姐！？”璎珞与傅恒齐齐喊了一声。却见对方扬手弹指了下，霎时熄灭了所有火势。

“决定吧！”壹原侑子搁下手中的托盘，置于地面。随手一挥掩住了那华发男人的面目，令四周空间恢复了原样。她微微转身，以眼角余光望向他二人，“他确实之前成全了你二人的敌人的心愿，即将你们这一生最好的朋友的灵魂交与他们的手中。而代价，也是你们之前在那被封闭的时空里所听到的交换条件。”

璎珞又是一声哂笑：“如果我和傅恒不答应呢？反正我们已经救了明玉和海兰察的灵魂。”

“但他们根本不能在一起。”壹原侑子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，“你的好友为了保护你而不惜自杀，可是她根本不知道，自杀是最大的罪过，而且她还扼杀了孩子尚未成型的无辜灵魂！就以这二罪，足够让她无法与那男人走在一起！她本不该有这个机会。”

傅恒起身望向壹原侑子：“所以，这杯中的酒水是你和那家伙达成的共识吧？不然那家伙岂能容许侑子小姐带着它们进来？但如果我和璎珞选择不喝呢？”

“你们完全可以选择喝或不喝。”壹原侑子轻笑回应，指着面前的两套质料与成色各异的杯子，“这两份都是我给你夫妻二人准备的合卺酒。两只蓝瓷杯里的是普通的酒水，你二人喝了后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，去你们想去的地方，但无法成全你们朋友的姻缘。两只金杯里的是别的酒水，如果想像我成全你二人，坚定地成全朋友的姻缘，那就只能喝金杯了。”

“我愿意。”璎珞毫不犹豫地绕过那瓷杯，举起金杯，注视那依然绿沫翻涌的液体，“可以在喝前告诉我，这到底是什么？”

傅恒深深端量壹原侑子的赤眸，那里始终深藏了他即便5年以来，朝夕相处也无法读懂的事物。他蹙起眉宇，深深叹了口气。

时空的魔女，或者说，又名为次元的魔女、极东的魔女壹原侑子小姐，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？

“侑子小姐不会害我们的，这5年以来，你教了我许多事。”他欣然而笑，亦是举起那金杯，望向身旁的璎珞，“若非你之前那句‘爱别人更要爱自己’，我可能会让已共用一颗心的璎珞痛不欲生了吧？”

先前，在那被封闭的世界里，他并不是没有听进了尔晴那奇怪的“我要你彻底放弃你的命”之句，但他想到璎珞一定也在他所不能感知的别处，同样接受这份要挟的煎熬，他便不能再度背弃她，抛下她擅自决定。

他要是死了，已和他共用一颗心的璎珞该如何独活！？

再也不能这么糊涂，这么优柔寡断了！

“璎珞，为了我们所关爱的人，永远在一起！”傅恒深情地盯住璎珞，与之紧紧相拥。

“傅恒，少爷，一起干了这合卺酒！”她噙着泪眼，亦是紧紧拥住他。

彼此交腕缠臂，将那诡异的酒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。

“啊——”

同一时刻，璎珞和傅恒感觉身躯似乎被什么活活劈开，齐齐痛得惨叫一声后摔了那杯盏，跌倒在地，多少青筋在头部、四肢竞相暴起，甚是可怖。

冷，好冷……热，好热……周身骤冷骤热得简直犹如打摆子般。

这到底是什么酒！？

（十三）

“干得漂亮！次元的魔女，壹原侑子啊！”一阵熟悉的狂笑随即响起，那华发男人不知何时冲破了壹原侑子一手恢复正常的空间，在时空的夹缝处不住拊掌。

“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灵魂啊！次元的魔女！”他朝壹原侑子投去赞许的目光，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喜，“终于将这两个灵魂弄到手了！他们那坚强的信念，完全可抵得上之前搜集的灵魂大军啊！”

他说着迫不及待地撕开那道时空的夹缝，朝仍在地面蜷着身躯，兀自痛苦挣扎的傅恒、璎珞二人伸出手去，竟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壹原侑子的唇角处那一抹诡秘冷笑，稍纵即逝。

当他即将触及璎珞的身躯时，傅恒居然如鲤鱼弹跳起身，猛地捉住了他那贪婪的手。

“那么剧烈的毒药……”华发男子见傅恒竟能起身，吃惊不已，“一旦人类饮服了，只能成为一具无喜无悲的僵尸！快看看吧，你的眼睛已经成了这样！”说着凭空变出一面镜子，扔在傅恒的面前。

镜子里，分明是一副让生前南征北战，见过无数世面的傅恒，也无法接受的面容。

毫无血色的面庞，一双眼睛不复再熟悉不过的黑褐色，蜕变成骇人的银蓝色。而手指此时奇痒无比，不多时，傅恒惊恐地发现，原本红润的十指也急遽褪去了血色，指甲变得尖锐细长，宛如十把锋利的刀刃！

“次元的魔女，你竟敢在那酒水里施了法术！我容忍你成就他二人的婚事，可是你，却彻底破坏了和我之前的约定！！”华发男人怒不可遏，“你是存心想毁了我的愿望吗？”

壹原侑子不及开口，便被那男人一手捏住了喉管，高高提起悬在半空。

“放开侑子小姐！”又是一声怒喝而起，傅恒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的前因后果，蓦然回眸，只见璎珞已起身端立，瞪着泛着金红色泽的双眸，右手那长长的五根指甲在月色下，正泛着泠泠寒光。

“好！很好！我放开她就是！”华发男人见状一把狠狠甩掉侑子，用手指向傅恒、璎珞二人，“至于你们，竟敢摧毁了我此次计划！你们干脆一起去死吧！！”

一阵剧烈的风暴猝然席卷了这店铺，无情摧毁了这店铺。傅恒、璎珞措手不及，在全露、多露一手按住流血不止的胸口或腹部冲进这婚房之际，被卷入了风暴中。

“主人，怎么办呐？”全露、多露见状，一齐扑入好容易起身的侑子的怀抱，呜呜大哭，“他们不会死吧？”

“如果是死，反而不是坏事。”壹原侑子沉沉叹息，“之前为了成全各自的好友明玉和海兰察，让他们能终于走在一起。正如我所料见的，他们不约而同地喝下了那金杯中的‘化尸水’，那是让人类成为一具行尸走肉，徒剩灵魂的药剂……那是那家伙成全富察傅恒与魏璎珞的姻缘的要求。”她说着看向怒意未消的华发男人，喃喃道，“然而，我在里面加了属于另外世界的东西，很久以前，从别人手上得到的……”

壹原侑子闭上眼，脑海里，有个身着红襦黑裙，有着一双琉璃色眸子的黑发女子的身影由远及近，越发清晰，将一枚造型别致的药瓶双手交给她。

“你也是知道的，为了不远的未来必然用它。而且，这也是为了成全我和其他人的愿望，而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！”黑发女子微微一笑，不及侑子颔首致谢便利落离去，不再回首。

“人类永远不会明白，比死更加痛苦迷惘的，是生……”壹原侑子低垂了额，任黑发如瀑披散，掩住赤眸中的伤痛。

“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待璎珞好容易醒来，发现正躺在傅恒的怀抱中。

傅恒摇头叹道：“我认为和之前将你我隔离的‘空间’差不多。那家伙的法术真是可怕，竟是远远超过了壹原侑子小姐！”

璎珞凝视傅恒的银蓝色双眸，又望向她那尖利犹如邪鬼的手指：“傅恒，我们为了成全明玉和海兰察……就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，变得人不人，鬼不鬼么？对不起，我……不知道这样做，是不是……”

很快她便泣不成声。

“如果再有一次机会，你还会这么毫不迟疑地选择吧？”傅恒避开她的尖利指甲，依然微笑不改，“再说你并不是这世上的‘唯一’，何必作无谓道歉？你永远不用怕！”

璎珞含泪望住他，再次与他紧紧相拥。

若是共用一心的你就这么死了，我不仅也会立刻死去，更要成为这世上与众不同、孤零零的“异类”了。

这将是多么可怕！

所以，我不能死，你更不能死。

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。

“侑子小姐曾教过我，要达成什么心愿，一定要支付代价。”傅恒朝她一笑，“所以不要哭，只要你我一起支付足够的代价，就一定能离开这被封闭的古怪空间，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里。不过……”他收起笑意，“代价不能多也不能少，否则，这会形成某种不可抗拒的‘反噬’，影响我们的未来，以及我们所爱的未来、星轨……一切的一切！”

——既然你们终于明确了这点，那么，请付出你们的代价吧！

偌大空间里，骤然传来了一阵似女非男的声音，如此命令他俩。

又一道刺眼强光随即袭来，令璎珞、傅恒不禁眯缝了双眼。很快，他们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，惊讶地看到强光中所藏匿的诸多景象，并为之深深震撼。

——所以，身负罪孽的你们夫妇啊，面对如此景象，为了成全你们所爱的，为了成全所恨你们的……

——是否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了吗？

“完全愿意！”傅恒、璎珞齐声道，紧紧交缠彼此的十指，闭住双眸。

不论袁春望还是尔晴的死不瞑目，不论是明玉还是海兰察本不可能走在一起的姻缘，或是险些彼此相望而不能相守的我们俩……这所有的一切，始端是来自两族之间的血淋淋而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
所以，为了弥合这一切的始端，傅恒和璎珞朗声开口。

——这是我富察傅恒以及富察氏家族等满洲人的原罪，所以我愿意支付这代价！

——我魏佳璎珞，不，我魏璎珞知道其实身为汉人的我一旦支付这代价，必将彻底成为族人的不齿叛徒。但我还是愿意支付这代价。

“走吧，娘子（相公）！”

一起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里！

从此，再也不能放手。

也不会放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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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